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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0-7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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来。

    但听见此言,无论脑中如何发晕,她也始终坚持着不接话。

    夫君本就不是她该叫的称谓。云湄也时时刻刻有意避开这些过分亲昵的称呼,从未越界过。

    许问涯盯了她半晌,见她咬唇不语,也并不着恼,反而只是轻笑,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。云湄见状暗道不妙,蓦地想起贵妃寿筵前一日,许问涯在明画堂干了些什么。他在比照着避火秘戏图,学……

    正晕晕沉沉地回想着,下一霎那只觉耳畔窸窣,更多的琳腴四处浇淋,密匝匝的紫毫已经攀上她的侧靥,沿着系在颈子上的厚实披肩慢慢靠近襟衽,轻扫先前由酽烈佳酿沄沄涉足过的疆土。看起来像是好心为她擦拭,但云湄深知不是这样的。

    “不劳烦郎君,我…我自己拿巾子搽就好了……”云湄泛起惊栗,下意识想跑,双手拢紧披衣,身子及时撤了撤,却被他单手揽住后腰,轻而易举桎梏在桌案与他胸膛的方寸之间。

    云湄有些气恼,她并不喜欢这种被人节制着的状态。许问涯却不管不顾,今夜的他实在不同以往。这份未知令云湄后知后觉感到抵触和害怕,双唇翕动着道:“絁巾就在那儿,还烦请郎君松开我,我自己来。还有那干姜粥,再不喝,就彻底凉了,不能再热了。”

    以酒为墨,毛锋饱沾,沿着轨迹画角描头。他摒弃旁骛,潜心专注,情绪很是不对,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。云湄敏锐感知到一种隐而不发的危机,幸而及时咬唇止住了声息,不再抗拒,也不再顾左右而言他,否则后果或恐不堪设想。

    许问涯也没让她再有空当发声,又带着酒气覆上来,若即若离地轻轻吮着她的唇瓣,仍是重复那一个问题:“你该叫我什么?”

    今晚的他实在颇怪,云湄不由回想近期的异象,脑子里指顾之间转过了千般念头,时而是长廊首尾的遥遥对望,时而又闪回那弈王幕僚的有意试探,心中隐约敲起鼓点,惴惴不安,可惜因渐次发挥效用的酒力而随着跟前的人沉沦,神思涣散,沾满酒液的毛尖飘游四至,他的为非作梗、固执不懈教云湄骨颤,当下的境况,实在不允许云湄多加深想。

    便是这个模糊昏沉的瞬间,蓦地,云湄福至心灵,记起先前一直被忽略的念头——她遗落在湢室的贝笛!

    那只贝笛,最好的后果,是被浣衣婆子装在旧衣篓子里,拿去浣洗了。

    而最坏的结果……

    云湄迎上许问涯明显带着探究的视线,他点漆的眸子一眨不眨,紧紧将她的身影框住,一丝一毫的变化都不曾放过。

    这一霎那,云湄连呼吸都近乎停滞。她害怕极了,怕伪面被撕碎,露出欺诈的底色。

    但自乱阵脚是不可取的。一只精致的贝笛,成为了女儿家爱不释手的玩意,不惜出入相携,这有什么解释不通的?

    她只是、只是怕元狸听到音波,会……

    不,不能再无谓地设想了。

    为保体面,也为了粉饰方才的出神,云湄只能不情不愿、遮遮掩掩地说出一句含混的:“夫君。”有时因画法的离格儿,她的脾性再也按捺不住,突兀飏声唤了一句:“许兆玉!”后两个字被磨得断断续续地扭曲了音节,煞是动听。

    许问涯听得眉锋微扬,仿佛比起夫君,这样发自本心的喊法更加令他感到满意。于是他不再执着于前者,一声声地迫使她唤自己的表字。

    坛子里原本满盛的酒很快便见了底,少许吃进肚子里,泰半淌得到处都是,画堂之内的文房与卷轴尽皆晕开一层馥郁的酒气,便连云湄晃漾的发尾都被打湿了。她的芳泽为人迷恋,四面八方撷取不断,熏熏然的醇烈之气混合着不住蔓延的糜艳,他在云湄最为支离破碎时,在她耳畔落下命令似的声音:“说你永远喜欢许兆玉。”

    他不停渡着烈酒,浮踪浪迹的运笔一时南北,一时东西。习习秋风钻进堂中,披肩早没了踪迹,云湄难以招架此冷热交加的情状,被催得眼尾泛红,不管他说了什么,都尽皆照做。可是任她如何乖巧应声,许问涯都始终并不感到纤毫满意,话语有些笃定的执拗:“你在骗人。”

    夜风自窗缝涌入,吹动满室垂委的文帖画卷,他的脸庞因此半明半昧,在昏蒙的月色之中变幻莫测,目光却始终凝视着她,比之平时更加幽邃的黑眸里情绪翻腾,这一刻,云湄甚至万般笃定,他那厢板上钉钉地获知了一些对她而言十分可怕的讯息。她只得竭力扯出一抹事不关己的干笑,酸麻的指尖徒劳地掩了掩领子,残破的尾音仿似碎玉,“我没有骗人,还、还请郎君别再逗我了……”

    明画堂的窗棂并未全数闭阖,四面俱都有凉风渗进。云湄被醇烈的酒意侵蚀思维,致命的破绽为人把控的担惊受怕之下,身体的掌控权仿佛不由自主了,又似乎本来便全权由他所牵引,这会子经秋末冬初的凉风一吹,四肢百骸立时软绵绵地撑不住案头,有些脱力地往下滑。

    “你有。不然,为什么不看着我的眼睛说?”他又强行将人搀回来,逼着她看向自己,哑声追问,“莫非,你是不敢么?”

    “求你……”他这话着实令云湄惊怖——难不成他当真知道什

    么了?她的秘辛藏不住了?有一种口不应心的胆虚之感在无限发酵,云湄灵台战抖,带了哭腔,虽是心口不一、大感惧怕,但因着他的施压,仍只能一字一顿地违心道,“我永远喜欢许兆玉。”

    ——他起疑了。是那日宫中私见元狸,令他发现了端倪?云湄不断回想横亘长廊首尾的两相对视,自己那一瞬间是否流露出了不该有的心虚神色,教他捕捉到了一些马脚?

    可是……可是事后鸣阳郡主的周全,他分明信了。

    若是不信,当日为何不发作?

    那究竟是怎么回事?今晚许问涯的变化太大了,到了使她感到心悸的地步。

    而许问涯只是一瞬不瞬地谛视着她。

    她的身上疑点遍布,桩桩件件都指向他并不乐见的结局。几番颠沛,却始终吝啬于给予实处,云湄一面思虑疑点,一面左支右绌,终是愠怒起来,一迭声叫他“许兆玉!”,间或失神地重复“我永远喜欢许兆玉”,换来他奖励式地抚摩她的发顶,“我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姑娘,可是——”

    在这之后,云湄充分明白了他在可是些什么。这是一张由他罗织的密网,亲昵的称呼与恳切的哀求一经出口,只会愈加催化他的恶望。偏偏他还附耳问:“是难受吗?”此始作俑者,有时亦不乏无辜地辗然笑道,“娘子怎么失声了…为什么不回答我?”

    她的眼泪流得厉害,其实根本分不清是好是坏了。这样的许问涯实在令她感到陌生,遥想从前,他彬彬文质,处处以妻子为先,从不会逼迫她至如此地步。

    心里交织着诸般情绪,期盼他只是忙坏了,繁冗的政务淤堵在胸腔,才会如此剑走偏锋地宣泄起来;同时又害怕这是她在自欺欺人,其实就如她所极度害怕的——他已然获知了她的秘辛,而此番,乃是他刻意为之的惩罚。心惊肉跳,云湄头一次意识到这是一场从胴体到精神的苦工,倘若早先知晓这般艰难,她宁死也不要来今阳。

    ***

    万花献瑞的十二扇座屏之内,一根细长的青竹管子从空窗之外导进来,管口水声潺潺,云湄把托盘上的砚台、燮凤纹的紫毫毛笔、覆满酒水与龌物的墨锭一一取下来,放在竹篾搭建的水台之上,仔细清洗。

    许问涯披衣从座屏外绕进来,见云湄正垂目将双手浸入清水之内,思及冬夜水寒,扭头欲唤仆从进来代劳。

    云湄余光发觉许问涯的动向,顿时不乏羞恼地咬紧齿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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